第2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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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0 章
聞姝再次被噩夢驚醒。
待恢覆平靜，卻隱隱聽到鐵器相撞的聲音。她疑心自己聽錯了，然而聲音卻越發清楚。
不由心頭猛跳。
這一刻她意識到該來的還是來了。
那些人……
殺害聞家上下十幾口的兇手，來了！
聞姝腦子第一個念頭便是去找於重。
只有他，只有他能救聞家。
深夜清冷，除了偶爾傳來的刀劍的聲音外，院子裏安靜的可怕。
她盡量避開刀劍聲音傳來的方向，一路來到下人房，拍了拍房門。
然而房門竟然未鎖，她一拍便開了條縫。
稍作猶豫，她緊咬著下唇，推門而入。
屋內漆黑一片，聞姝喚了兩聲，並無回應。
她按照記憶摸到床邊，床上卻早已空了，褥子冰冷一片。
沒人。
她起身剛打算離開去別的地方找找，卻忽然聽到窗外傳來聲音。
腳步微頓，聞姝走到床邊，小心翼翼的打開窗戶。
窗外並沒有人，聲音是從其他地方傳來的，於重這間屋子的窗外不遠便是圍墻，而圍墻外是一個無人的空巷。
聲音從何處傳來可想而知。
聞姝小心翼翼的繞過屋子，靠近圍墻。
全然沒有發現，刀劍聲不知何時已然消失。
“你竟是太子玉琮？！”圍墻外傳來一人震驚又憤怒的聲音。
“正是本殿下，陳王世子別來無恙。”
玉琮俯視著身前跪地之人，神色冷漠。
在此之前，他並未想到綁架聞姝之人，是陳王世子的人，不過他卻早已發覺有一股勢力在悄悄潛入泗水城，是沖著金礦而來。
如今看來陳王想要除去聞家……或者說除去聞縣令這個障礙，滅聞家滿門不過是斬草除根。
“若本殿下沒猜錯，陳王已有謀逆之心。”
“太子殿下何出此言？”陳王世子冷笑道，“不知京中眾皇子殿下知曉您還活著，會作何反應？怎麽，太子殿下不敢回京，想要窩在這小城中茍且偷生不成？”
無視陳王世子的故意挑釁，玉琮眉眼間仍舊淡然，眼神中卻不見平日的溫和，反而有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冰冷，好似看上一眼，就會徹骨生寒。
他道：“煩請世子給陳王書信一封，請他起兵援救。”
什麽？
陳王世子死死瞪著玉琮：“你意欲何為？”
“只是推你們一把，既已決定謀反，又何必瞻前顧後？”
這夜一時大意的陳王世子被人控制住了，決定按照玉琮所說給父親送信，信中自然提出玉琮尚在人世的消息，讓父親仔細太子。
而玉琮看到信後，好似並不在意，將信原封不動的交給陳王世子的屬下，連夜送往陳王封地。
陳王世子松了口氣，但又隱隱覺得玉琮行事讓人捉摸不透。
思來想去後，覺得這位在奪嫡之爭中不幸敗落的太子殿下，大概心有不甘，想要借他父親之手報覆。
玉琮雖為太子，但實則不過是擔個太子的名頭，他生母只是個小小宮女，沒有母族扶持，自小在皇後身邊長大。
三年前能繼任太子之位，也不過是被皇後推出來給三皇子當箭靶子的。
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，太子之位如何能做的安穩？
也就是個被人利用後便隨手丟棄的賤命。
那個位子玉琮僅僅坐了三年，這三年他倒是傳出不少賢名來，甚至連皇帝也很是信任這個兒子，打算讓其代管朝廷事物。
可惜盛極必衰，如今玉琮死裏逃生，只能躲在這個偏遠小城茍且偷生。
他若要報覆，倒也說得過去。
自從得知於重的身份，聞姝心中便覺得惶惶不安。
偏偏近來於重日日來找她，有時候是不知從哪弄了些小玩意兒來送她，有時候僅僅是說兩句話，舉止實在奇怪得很。
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暴露了什麽。
因著無意間知曉他的身份，她在他面前行事越發小心謹慎，也變得越發疏離，不敢再以往半分的親近，當然了，以往他們也算不得多親近就是。
這日一大早，玉心推開門，便見到站在院子裏的於重。
玉心道：“小姐還未起。”
於重點了點頭，正欲回去，將將轉身便聽見屋內傳來一陣驚呼。
步子一轉，未及多想，他下意識沖進屋內。
下一瞬整個人滯在原地。
眼睜睜瞧著少女衣衫不整的爬上桌子，雙目泛紅，宛若桃花。整個人因受到驚嚇渾身顫抖著，身前衣衫散亂，因劇烈的喘息，裏面的春色隱約可見。
於重喉嚨幹澀的滾了滾，下意識屏住呼吸，好似生怕驚跑了什麽。
玉心在身後急切喊道：“你倒是讓開！”
他這才回神，意識到自己擋住了房門，忙讓了出去，並有些淩亂的背過身去。
聞姝驚慌之間意識到有人進來，但以為是玉心，結果聽到玉心喊聲一轉頭便瞧見於重，忙背過身去整理衣衫。
結果一轉身就看見幼弟又捏著蟲子，沖過來就要往她身上甩。
那可是足有她兩根手指粗的大青蟲！
她瞳孔一縮，忙喊玉心：“快，快把這小混蛋趕出去！”
玉心護主心切，沖進來就要抓人，但奈何五歲的男孩正是最靈活的時候。
二人這般你抓我逃，楞是半晌沒讓玉心得逞。
甚至聞書逸幹脆鉆到了床底下去，還挑釁地將腦袋露出來沖聞姝做鬼臉，一見玉心要抓他，便咕嚕嚕地爬到最裏面，讓玉心夠不到他。
聞姝深吸一口氣，對著床底道：“你出來！”
“我就不出來！你個壞姐姐，你還我娘！壞姐姐！臭姐姐！等我長大了，不許你回娘家！”
聞姝蹙眉：“你憑什麽不許我回娘家？這也是我的家，你沒資格不許我回家。”
聞書逸喊道：“才不是你家，是我家，我的家裏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，你的屋子也是我的，你的床也是我的，我不許你碰，我要把你趕出去！”
“你！”玉心指著床底，氣的說不出話來，轉頭對聞姝道,“定是夫人這般教小少爺的，夫人怎能這般壞？”
不過是五歲孩童，他自己定是說不出這種話來的。
聞姝抿唇，眉眼間忍不住透出兩分失望來。
半晌，她道：“聞書逸，男子擅闖女子閨房非正人君子所為，你快出來。”
“你出去！聞家一切都是我的，連你的屋子也是我的，都是我的，不許你待在我的屋子裏！”
“聞書逸！”
聞姝當真是惱了，軟綿的聲音裏甚至也能聽出怒氣，但即便叫人聽出她已經氣極了，因著聲音過於軟沒有氣勢，半點震懾不到聞書逸這般大的沒心沒肺的熊孩子。
聞書逸也不知道從哪弄了兩條大青蟲。
她一睜眼就看到他一手捏著只碩大的蟲子在翻窗戶，當真是嚇得半死。
而聞書逸眼見著計劃沒成行，便賴在床下不願出來。
屋裏一時間就這般僵持住。
於重敲了敲門，道：“小姐，可需要幫忙？”
聞姝轉頭看向他，問：“你有法子將他弄出去麽？”
於重幹脆應道：“有。”
說著便進了屋，聞姝見他手裏不知何時握著跟纖細的長竹條，戳進床底便開始揮動起來。
不一會下面傳來聞書逸淒慘的呼痛聲。
玉心在一旁看的倒吸一口冷氣，心想於重這人可真是敢！連雇主家的少爺都能下如此毒手。
要知道那般纖細的竹條打在人身上最是痛，一竹條下去妥妥的一條紅痕，卻又不像粗棍子那般傷人筋骨，這種細竹條打人疼卻又只會留下表皮傷。
須臾功夫，聞書逸便在床下待不住了，連滾帶爬的從床底爬了出來，卻氣不過，趴在地上便要打滾哭喊。
聞姝忽然拿過於重手中的竹條，對聞書逸道：“你且繼續鬧，休怪我這竹條不留情。”
聞書逸倒是個識趣的，忙用兩只小手堵住嘴巴，兩只大大的眼睛瞪著聞姝，鬥大的淚珠不要錢似的往下掉，一副受了欺負心中不服，卻又不敢言語的憋屈模樣。
聞姝見他這般，不僅不心疼，反倒一大早累積的憋悶氣散去大半，甚至有些暢快之感。
又揮了兩下竹條，威脅道：“把你丟在床底的蟲子拿出來。”
聞書逸打了個哭嗝，忌憚的看向竹條，屁顛顛的鉆回床底，片刻後捏著兩只亂爬的大青蟲出來。
聞姝又道：“帶著你的蟲子離開我的屋子。”
她有意無意的加重了‘我的屋子’幾個字。
聞書逸捏著蟲子，轉身之際喊道：“我遲早把你從我家趕出去！”
說著就要跑！
然而下一瞬他雙腳逐漸離地。
於重拎著小孩的衣領，道：“小姐，我送小少爺回去。”
聞姝猶豫一下，將竹條遞給於重，囑咐道：“他若再鬧，你，你輕些打。”
於重輕笑一聲，隨手將竹條丟出窗戶：“小姐放心，小人不會傷了小少爺。”
說著便出去了。
聞書逸見他手裏沒了竹條，又囂張起來，全然不怕自己被人拎在半空，兩只小手舉著大青蟲就往於重臉上懟。
聞書逸努力往前舉了半天，奈何手短，蟲子距離於重臉還有老長的距離。
且他發現這人根本不怕蟲子。
他氣沖沖的把蟲子丟到於重身上，囂張道：“你個狗奴才，你剛才敢打我，我要讓爹爹把你抓進牢裏去！”
兩只大青蟲從於重身上滾到地上，努力拱著圓滾滾身子逃命。
於重把聞書逸放到地上，聞書逸一得自由轉身就跑，但下一刻他又被拎住衣領。
隨後聞書逸被迫轉過身，看著那兩只大青蟲，又親眼看著於重一腳一只將兩只大青蟲踩死。
青色的汁水險些濺了聞書逸一臉。
於重仍舊清淺溫潤，像是個脾氣極好的教書先生：“小少爺你可知道它們因何而死？”
聞書逸受到驚嚇，呆滯地搖了搖頭。
於重道：“是你利用它們嚇人，它們才會死，也就是說它們是因你而死。”
聞書逸張大嘴巴，小臉逐漸慘白，隨即拼命搖頭。
才、才不是他害死的！
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，於重篤定道：“就是你。”
聞書逸：“……”
也不知過了多久，聞姝才算是穩住了心神，這樣一番驚嚇過後，她算是徹底沒了睡意。
又過了會兒，於重又回來，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一瞬，語氣關懷：“嚇到小姐了？”
聞姝分明瞥見他眼底流轉的笑意，覺得他在笑話她膽小，有些賭氣地抿了抿唇。
但隨即又想起他的身份，面色不由白了白，那點不經意生出的鬧別扭的小心思，隨即煙消雲散。
她站起身道：“剛才辛苦你了，你一大早來可是有事？”
於重看向玉心：“卻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，你還沒吃早飯吧，我方才經過廚房時見飯已做好了，讓玉心去取吧，莫要放涼了。”
玉心忙點頭：“小計，那我去取早飯。”
說著便轉身出去，聞姝想阻止都來不及。
也不知玉心是怎麽回事，以前若有男子多看聞姝兩眼，便如臨大敵的擋在她前面，直到對方收回視線為止。
這份警惕卻並未放在於重身上，此時更是毫不猶豫的出了門，全然未考慮過她家小姐正欲一男子共處一室。
大抵是於重這張臉長得太過溫和面善，讓人太過放心？
玉心出去後，於重轉身正欲關門，便聽身後一聲溫軟的驚聲質問：“你做什麽？”
他動作微頓，轉身安撫道：“安心，我不會傷害你。”
聞姝咬著唇，有些倔強道：“開著門說也無妨，反正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。”
她原本就懷疑於重是不是早就發覺了什麽，若他知道她那日聽到了不該聽的，會不會……滅口。
當下見於重要關門，便覺得自己肯定是猜對了，他要關門，莫不是想要滅口。
心中危機感徒然升高，警惕的盯著於重。
心裏卻知道他若要殺她，自己是躲不掉的，不僅躲不掉，還得配合他，自己若是註定活不成，怎麽也得保住聞家其他人。
畢竟偷聽的是自己，其他人都是無辜的。
她腦中飛快的思考著措辭，卻聽他無奈道：“莫要多想，我不過是想與你說兩句話。”
說話間，他已將門關上。
轉身，沈默一瞬，對少女道：“我要走了。”
聞姝一頓。
“京中有要事處理，此番離去……”
他話音微頓，原本安慰她‘此去定然平安歸來’的話語，在視線落到她眉眼的那一瞬間，忽然轉了個彎，變成：“此番離去，怕是兇多吉少，姝姝可否等我回來？”
聞姝微微放松的眉眼轉為疑惑：“等你回來做什麽？你不是太……你此去應當不會回來了吧？”
於重：“……你不想我回來？”
聞姝低頭：“你言重了，我沒有那個意思。”
見她這般心虛的模樣，他心口微堵，咬了咬牙，溫和的語氣裏洩露出一絲惱意：“既如此，便乖乖等我回來求親。”
聞姝瞳孔逐漸瞪圓，大概是疑心自己聽錯了，眼神裏甚至透著一些茫然。
於重走到她面前，兩人的距離有些近時，聞姝下意識後退，腰間卻多了道力量，將她禁錮住，讓她無路可退。
是他的手臂。
兩人離的越發近了，衣裳貼在一塊。
聞姝的臉紅成一片，與男子這般親近暧昧的姿態，讓她心跳如鼓，就像一直驚慌失措，卻又偏偏被困在籠子裏無法跑路的兔子。
溫涼的指尖在她臉頰上摩挲，他的聲音卻好似深淵中的惡魔低語：：“你既已知曉孤的身份，便也應當知曉不管你是否願意，你都逃不掉了，就別趁孤不在時耍些小心思了，乖乖等我，可知？”
那聲音危險中卻又透著蠱惑誘哄。
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，在灼燒她臉頰上細碎的絨毛。
她不自覺的擯住呼吸，知道被他提醒在意識到，自己已然憋氣憋了良久。
便喘息便推開他，等她好不容易緩和過來，卻見屋內已然沒了他的身影。
方才的一切好似一場臆想，但臉頰上的灼燒卻提醒著她，一切都是真的。
玉心回來時，便見小姐癱坐在椅子上，神情悵然又憂郁。
她走進去，將聞姝喚醒了神，然後一邊擺盤一邊抱怨：“於重眼神當真是不好，我去時廚房正炒菜呢，等了好一會兒才炒好。”
聞姝心事重重，沒聽她的嘮叨，只是下意識隨意應了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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聞姝再次被噩夢驚醒。
待恢覆平靜，卻隱隱聽到鐵器相撞的聲音。她疑心自己聽錯了，然而聲音卻越發清楚。
不由心頭猛跳。
這一刻她意識到該來的還是來了。
那些人……
殺害聞家上下十幾口的兇手，來了！
聞姝腦子第一個念頭便是去找於重。
只有他，只有他能救聞家。
深夜清冷，除了偶爾傳來的刀劍的聲音外，院子裏安靜的可怕。
她盡量避開刀劍聲音傳來的方向，一路來到下人房，拍了拍房門。
然而房門竟然未鎖，她一拍便開了條縫。
稍作猶豫，她緊咬著下唇，推門而入。
屋內漆黑一片，聞姝喚了兩聲，並無回應。
她按照記憶摸到床邊，床上卻早已空了，褥子冰冷一片。
沒人。
她起身剛打算離開去別的地方找找，卻忽然聽到窗外傳來聲音。
腳步微頓，聞姝走到床邊，小心翼翼的打開窗戶。
窗外並沒有人，聲音是從其他地方傳來的，於重這間屋子的窗外不遠便是圍墻，而圍墻外是一個無人的空巷。
聲音從何處傳來可想而知。
聞姝小心翼翼的繞過屋子，靠近圍墻。
全然沒有發現，刀劍聲不知何時已然消失。
“你竟是太子玉琮？！”圍墻外傳來一人震驚又憤怒的聲音。
“正是本殿下，陳王世子別來無恙。”
玉琮俯視著身前跪地之人，神色冷漠。
在此之前，他並未想到綁架聞姝之人，是陳王世子的人，不過他卻早已發覺有一股勢力在悄悄潛入泗水城，是沖著金礦而來。
如今看來陳王想要除去聞家……或者說除去聞縣令這個障礙，滅聞家滿門不過是斬草除根。
“若本殿下沒猜錯，陳王已有謀逆之心。”
“太子殿下何出此言？”陳王世子冷笑道，“不知京中眾皇子殿下知曉您還活著，會作何反應？怎麽，太子殿下不敢回京，想要窩在這小城中茍且偷生不成？”
無視陳王世子的故意挑釁，玉琮眉眼間仍舊淡然，眼神中卻不見平日的溫和，反而有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冰冷，好似看上一眼，就會徹骨生寒。
他道：“煩請世子給陳王書信一封，請他起兵援救。”
什麽？
陳王世子死死瞪著玉琮：“你意欲何為？”
“只是推你們一把，既已決定謀反，又何必瞻前顧後？”
這夜一時大意的陳王世子被人控制住了，決定按照玉琮所說給父親送信，信中自然提出玉琮尚在人世的消息，讓父親仔細太子。
而玉琮看到信後，好似並不在意，將信原封不動的交給陳王世子的屬下，連夜送往陳王封地。
陳王世子松了口氣，但又隱隱覺得玉琮行事讓人捉摸不透。
思來想去後，覺得這位在奪嫡之爭中不幸敗落的太子殿下，大概心有不甘，想要借他父親之手報覆。
玉琮雖為太子，但實則不過是擔個太子的名頭，他生母只是個小小宮女，沒有母族扶持，自小在皇後身邊長大。
三年前能繼任太子之位，也不過是被皇後推出來給三皇子當箭靶子的。
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，太子之位如何能做的安穩？
也就是個被人利用後便隨手丟棄的賤命。
那個位子玉琮僅僅坐了三年，這三年他倒是傳出不少賢名來，甚至連皇帝也很是信任這個兒子，打算讓其代管朝廷事物。
可惜盛極必衰，如今玉琮死裏逃生，只能躲在這個偏遠小城茍且偷生。
他若要報覆，倒也說得過去。
自從得知於重的身份，聞姝心中便覺得惶惶不安。
偏偏近來於重日日來找她，有時候是不知從哪弄了些小玩意兒來送她，有時候僅僅是說兩句話，舉止實在奇怪得很。
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暴露了什麽。
因著無意間知曉他的身份，她在他面前行事越發小心謹慎，也變得越發疏離，不敢再以往半分的親近，當然了，以往他們也算不得多親近就是。
這日一大早，玉心推開門，便見到站在院子裏的於重。
玉心道：“小姐還未起。”
於重點了點頭，正欲回去，將將轉身便聽見屋內傳來一陣驚呼。
步子一轉，未及多想，他下意識沖進屋內。
下一瞬整個人滯在原地。
眼睜睜瞧著少女衣衫不整的爬上桌子，雙目泛紅，宛若桃花。整個人因受到驚嚇渾身顫抖著，身前衣衫散亂，因劇烈的喘息，裏面的春色隱約可見。
於重喉嚨幹澀的滾了滾，下意識屏住呼吸，好似生怕驚跑了什麽。
玉心在身後急切喊道：“你倒是讓開！”
他這才回神，意識到自己擋住了房門，忙讓了出去，並有些淩亂的背過身去。
聞姝驚慌之間意識到有人進來，但以為是玉心，結果聽到玉心喊聲一轉頭便瞧見於重，忙背過身去整理衣衫。
結果一轉身就看見幼弟又捏著蟲子，沖過來就要往她身上甩。
那可是足有她兩根手指粗的大青蟲！
她瞳孔一縮，忙喊玉心：“快，快把這小混蛋趕出去！”
玉心護主心切，沖進來就要抓人，但奈何五歲的男孩正是最靈活的時候。
二人這般你抓我逃，楞是半晌沒讓玉心得逞。
甚至聞書逸幹脆鉆到了床底下去，還挑釁地將腦袋露出來沖聞姝做鬼臉，一見玉心要抓他，便咕嚕嚕地爬到最裏面，讓玉心夠不到他。
聞姝深吸一口氣，對著床底道：“你出來！”
“我就不出來！你個壞姐姐，你還我娘！壞姐姐！臭姐姐！等我長大了，不許你回娘家！”
聞姝蹙眉：“你憑什麽不許我回娘家？這也是我的家，你沒資格不許我回家。”
聞書逸喊道：“才不是你家，是我家，我的家裏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，你的屋子也是我的，你的床也是我的，我不許你碰，我要把你趕出去！”
“你！”玉心指著床底，氣的說不出話來，轉頭對聞姝道,“定是夫人這般教小少爺的，夫人怎能這般壞？”
不過是五歲孩童，他自己定是說不出這種話來的。
聞姝抿唇，眉眼間忍不住透出兩分失望來。
半晌，她道：“聞書逸，男子擅闖女子閨房非正人君子所為，你快出來。”
“你出去！聞家一切都是我的，連你的屋子也是我的，都是我的，不許你待在我的屋子裏！”
“聞書逸！”
聞姝當真是惱了，軟綿的聲音裏甚至也能聽出怒氣，但即便叫人聽出她已經氣極了，因著聲音過於軟沒有氣勢，半點震懾不到聞書逸這般大的沒心沒肺的熊孩子。
聞書逸也不知道從哪弄了兩條大青蟲。
她一睜眼就看到他一手捏著只碩大的蟲子在翻窗戶，當真是嚇得半死。
而聞書逸眼見著計劃沒成行，便賴在床下不願出來。
屋裏一時間就這般僵持住。
於重敲了敲門，道：“小姐，可需要幫忙？”
聞姝轉頭看向他，問：“你有法子將他弄出去麽？”
於重幹脆應道：“有。”
說著便進了屋，聞姝見他手裏不知何時握著跟纖細的長竹條，戳進床底便開始揮動起來。
不一會下面傳來聞書逸淒慘的呼痛聲。
玉心在一旁看的倒吸一口冷氣，心想於重這人可真是敢！連雇主家的少爺都能下如此毒手。
要知道那般纖細的竹條打在人身上最是痛，一竹條下去妥妥的一條紅痕，卻又不像粗棍子那般傷人筋骨，這種細竹條打人疼卻又只會留下表皮傷。
須臾功夫，聞書逸便在床下待不住了，連滾帶爬的從床底爬了出來，卻氣不過，趴在地上便要打滾哭喊。
聞姝忽然拿過於重手中的竹條，對聞書逸道：“你且繼續鬧，休怪我這竹條不留情。”
聞書逸倒是個識趣的，忙用兩只小手堵住嘴巴，兩只大大的眼睛瞪著聞姝，鬥大的淚珠不要錢似的往下掉，一副受了欺負心中不服，卻又不敢言語的憋屈模樣。
聞姝見他這般，不僅不心疼，反倒一大早累積的憋悶氣散去大半，甚至有些暢快之感。
又揮了兩下竹條，威脅道：“把你丟在床底的蟲子拿出來。”
聞書逸打了個哭嗝，忌憚的看向竹條，屁顛顛的鉆回床底，片刻後捏著兩只亂爬的大青蟲出來。
聞姝又道：“帶著你的蟲子離開我的屋子。”
她有意無意的加重了‘我的屋子’幾個字。
聞書逸捏著蟲子，轉身之際喊道：“我遲早把你從我家趕出去！”
說著就要跑！
然而下一瞬他雙腳逐漸離地。
於重拎著小孩的衣領，道：“小姐，我送小少爺回去。”
聞姝猶豫一下，將竹條遞給於重，囑咐道：“他若再鬧，你，你輕些打。”
於重輕笑一聲，隨手將竹條丟出窗戶：“小姐放心，小人不會傷了小少爺。”
說著便出去了。
聞書逸見他手裏沒了竹條，又囂張起來，全然不怕自己被人拎在半空，兩只小手舉著大青蟲就往於重臉上懟。
聞書逸努力往前舉了半天，奈何手短，蟲子距離於重臉還有老長的距離。
且他發現這人根本不怕蟲子。
他氣沖沖的把蟲子丟到於重身上，囂張道：“你個狗奴才，你剛才敢打我，我要讓爹爹把你抓進牢裏去！”
兩只大青蟲從於重身上滾到地上，努力拱著圓滾滾身子逃命。
於重把聞書逸放到地上，聞書逸一得自由轉身就跑，但下一刻他又被拎住衣領。
隨後聞書逸被迫轉過身，看著那兩只大青蟲，又親眼看著於重一腳一只將兩只大青蟲踩死。
青色的汁水險些濺了聞書逸一臉。
於重仍舊清淺溫潤，像是個脾氣極好的教書先生：“小少爺你可知道它們因何而死？”
聞書逸受到驚嚇，呆滯地搖了搖頭。
於重道：“是你利用它們嚇人，它們才會死，也就是說它們是因你而死。”
聞書逸張大嘴巴，小臉逐漸慘白，隨即拼命搖頭。
才、才不是他害死的！
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，於重篤定道：“就是你。”
聞書逸：“……”
也不知過了多久，聞姝才算是穩住了心神，這樣一番驚嚇過後，她算是徹底沒了睡意。
又過了會兒，於重又回來，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一瞬，語氣關懷：“嚇到小姐了？”
聞姝分明瞥見他眼底流轉的笑意，覺得他在笑話她膽小，有些賭氣地抿了抿唇。
但隨即又想起他的身份，面色不由白了白，那點不經意生出的鬧別扭的小心思，隨即煙消雲散。
她站起身道：“剛才辛苦你了，你一大早來可是有事？”
於重看向玉心：“卻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，你還沒吃早飯吧，我方才經過廚房時見飯已做好了，讓玉心去取吧，莫要放涼了。”
玉心忙點頭：“小計，那我去取早飯。”
說著便轉身出去，聞姝想阻止都來不及。
也不知玉心是怎麽回事，以前若有男子多看聞姝兩眼，便如臨大敵的擋在她前面，直到對方收回視線為止。
這份警惕卻並未放在於重身上，此時更是毫不猶豫的出了門，全然未考慮過她家小姐正欲一男子共處一室。
大抵是於重這張臉長得太過溫和面善，讓人太過放心？
玉心出去後，於重轉身正欲關門，便聽身後一聲溫軟的驚聲質問：“你做什麽？”
他動作微頓，轉身安撫道：“安心，我不會傷害你。”
聞姝咬著唇，有些倔強道：“開著門說也無妨，反正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。”
她原本就懷疑於重是不是早就發覺了什麽，若他知道她那日聽到了不該聽的，會不會……滅口。
當下見於重要關門，便覺得自己肯定是猜對了，他要關門，莫不是想要滅口。
心中危機感徒然升高，警惕的盯著於重。
心裏卻知道他若要殺她，自己是躲不掉的，不僅躲不掉，還得配合他，自己若是註定活不成，怎麽也得保住聞家其他人。
畢竟偷聽的是自己，其他人都是無辜的。
她腦中飛快的思考著措辭，卻聽他無奈道：“莫要多想，我不過是想與你說兩句話。”
說話間，他已將門關上。
轉身，沈默一瞬，對少女道：“我要走了。”
聞姝一頓。
“京中有要事處理，此番離去……”
他話音微頓，原本安慰她‘此去定然平安歸來’的話語，在視線落到她眉眼的那一瞬間，忽然轉了個彎，變成：“此番離去，怕是兇多吉少，姝姝可否等我回來？”
聞姝微微放松的眉眼轉為疑惑：“等你回來做什麽？你不是太……你此去應當不會回來了吧？”
於重：“……你不想我回來？”
聞姝低頭：“你言重了，我沒有那個意思。”
見她這般心虛的模樣，他心口微堵，咬了咬牙，溫和的語氣裏洩露出一絲惱意：“既如此，便乖乖等我回來求親。”
聞姝瞳孔逐漸瞪圓，大概是疑心自己聽錯了，眼神裏甚至透著一些茫然。
於重走到她面前，兩人的距離有些近時，聞姝下意識後退，腰間卻多了道力量，將她禁錮住，讓她無路可退。
是他的手臂。
兩人離的越發近了，衣裳貼在一塊。
聞姝的臉紅成一片，與男子這般親近暧昧的姿態，讓她心跳如鼓，就像一直驚慌失措，卻又偏偏被困在籠子裏無法跑路的兔子。
溫涼的指尖在她臉頰上摩挲，他的聲音卻好似深淵中的惡魔低語：：“你既已知曉孤的身份，便也應當知曉不管你是否願意，你都逃不掉了，就別趁孤不在時耍些小心思了，乖乖等我，可知？”
那聲音危險中卻又透著蠱惑誘哄。
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，在灼燒她臉頰上細碎的絨毛。
她不自覺的擯住呼吸，知道被他提醒在意識到，自己已然憋氣憋了良久。
便喘息便推開他，等她好不容易緩和過來，卻見屋內已然沒了他的身影。
方才的一切好似一場臆想，但臉頰上的灼燒卻提醒著她，一切都是真的。
玉心回來時，便見小姐癱坐在椅子上，神情悵然又憂郁。
她走進去，將聞姝喚醒了神，然後一邊擺盤一邊抱怨：“於重眼神當真是不好，我去時廚房正炒菜呢，等了好一會兒才炒好。”
聞姝心事重重，沒聽她的嘮叨，只是下意識隨意應了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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